Loading...
取消讀取

十多年前的台南府城,一處四樓頂樓加蓋的房間裡,四周安靜得可以聽到房門反鎖的聲音,「喀」一聲,屋內人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擺脫喧擾,坐下來享受專屬個人的寧靜時光。

忽然,「啪、啪、啪、啪、啪……」窗外傳來直升機螺旋槳急速旋轉的轟隆巨響,一名空中警察懸掛在搖晃的垂降梯上,手中拿著擴音器朝房內大喊:「阿鄉,不要再躲了,你販毒的行徑已經全部被我們錄下來了,你準備關到死吧!」

阿鄉心下大驚:「條子這麼厲害?連我躲在這裡,他們都知道!」正不知所措之際,房門「碰」一聲被人踹開,阿鄉嚇得全身亂顫,卻只聽到進門那人大聲吼道:「阿鄉,你怎麼上來這麼久?」

阿鄉回頭望向窗外,直升機不見了,他敲了敲頭,告訴自己要穩住。慌亂中他慢慢回神,又聽見進門那人繼續問:「你還好吧?阿鄉!」

阿鄉閉目片刻,調勻了呼吸,再看一次窗外,哪裡有什麼空中警察?只有朵朵白雲閒掛在天上。

這房子是阿鄉友人的住處,阿鄉來訪時,友人正與朋友在客廳打麻將,阿鄉說要上廁所,卻偷偷將自己鎖在頂樓加蓋的房間裡吸毒。因他上樓太久,友人心覺有異,上樓來敲門,阿鄉完全沒有聽到敲門的聲音,只聽到警察在空中向他喊話。

幻想,全是吸毒後的幻想。

自幼生長在台南府城的阿鄉,父親是賣涼水的攤販,家裡有九個兄弟姊妹,父親重視教育,會督促老大、老二在攤販旁的桌子寫字,但排行老六的阿鄉,父母鞭長莫及,只好放牛吃草。

國中開始,阿鄉就在俗稱「小公園」的故里廟口鬼混,當時政府對麻醉藥品管制鬆散,藥房就可以買到現在被歸類為毒品的藥品。廟口的大哥哥們會叫阿鄉這位小老弟去幫忙「買藥」,幾次之後,阿鄉好奇地湊錢買一支,自己打打看,從此走上吸毒之路。

一吸毒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人生的精華歲月全消失在毒品的魔手中,除了病痛和後悔外,什麼也沒留下。吸毒、販毒、被關……,生命無奈又可悲的戲碼不斷輪番上演,吸毒的人自己很清楚,這一條路不是關,就是死。

曾經,女友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經法醫鑑定,是因毒品使用過量,導致心臟痲痹死亡,一起吸毒、一起販毒的女友就這樣消失在眼前,雙手捧著她的骨灰,內心百感交集,但戒不掉就是戒不掉。

曾經,回家的路上,發現每個路口都站著便衣警察,一路跟蹤到家門口,回到家馬上將所有門戶緊閉,窗簾拉上,整個屋子透不出半點光,眼前的世界就像他的人生,一片漆黑。等到清醒後,才發現哪裡有什麼便衣警察?全是吸毒後的幻覺,但戒不掉就是戒不掉。

曾經,騎機車騎到一半突然暈倒,倒在路邊不斷抽搐,滿頭鮮血,被路人送醫,才撿回一命,毒品讓他命在旦夕,但戒不掉就是戒不掉。

為了取得毒品,阿鄉賣過毒品、設過賭場、開過錢莊,什麼荒唐事都幹過,他知道這條歹路不能再走,曾經跑到醫院戒毒,但完全無效,重生之路遙遙無期,誰能拉他一把?

有一次,他聽到有人見證說福音可以戒毒。阿鄉心想,這一生不是死在監獄,就是死在路邊,難道人生真的只能這樣嗎?要不要給上帝一個機會?

帶著行囊,來到花蓮的「主愛之家」,阿鄉踏上未知的旅程。

第一次戒毒三十三天,他跑出來,一個月後回主愛之家,過了半年又跑出來,過著原來的生活,他已經放棄自己。

有一天,阿鄉收到一封來自主愛之家的信,信中沒有責備,全是關懷,他壓抑內心的激動,打電話回那個曾經是家的地方,電話那頭是鮑牧師安慰的聲音,阿鄉情緒潰堤,放聲大哭,他像在外吃盡苦頭的孩子,終於擁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上帝的愛,讓浪子回頭。

戒除毒癮之後,阿鄉成了戒毒中心的輔導員,以過來人的經驗,幫助還在毒海沉浮的朋友。有次戒毒者藏酒偷喝,喝完兩人發生衝突,仗著酒膽準備大打出手,阿鄉衝入房舍內,奪下他們手中的武器,平息風暴。

對一個輔導員而言,那是很危險的動作,但阿鄉說:「我對他們有一份責任!」

之後阿鄉到宜蘭國語禮拜堂參加亞杜蘭之家的服務,那是幫助更生人的組織,在那裡他認識了阿暖。阿暖說:「那時教會裡除了更生人之外,還有一些弱勢朋友,阿鄉照顧一個失禁的身障少年,為他把屎把尿,看了令人好感動!」

在牧師的祝福下,阿鄉與阿暖由情侶變成夫妻,繼續幫助吸毒者脫離苦海,只要聽到有人需要幫助,他們夫妻都會前往,用自身的經驗勸慰當事者和家人,他們知道那是上帝給他們的使命。

阿暖有一雙巧手,用撿來的貝殼、樹枝、樹葉等材料製成圖畫,再裱框成精美的飾品,夫妻以此維生。但這種生意時好時壞,有一次家裡柴盡米空,兩人坐困愁城,甚至開始思考跟著上帝走這條福音戒毒的路,到底對不對?

思慮之際,有人來訪,是一位老朋友,放假返家路過,進來小坐,主客閒話家常,一席無事,臨走時那朋友說道:「這個信封就留在這裡!」

語罷轉身走人,阿鄉一摸,厚厚的,打開一看,裡面有六萬多元。站在準備械鬥的更生人中間,阿鄉空手奪白刃,一點懼色也沒有;但此時的他卻像小孩一般,跪在地上痛哭,上帝真是憐憫人的上帝,祂的恩典總是夠用。

吸毒十七年,戒毒二十七年。阿鄉因著基督信仰找到自己的價值,目前已經是牧師的他,與妻子到大陸宣教,以四到十四歲的兒童及青少年為主要對象,阿鄉在這些小朋友身上看到自己的童年,希望他們在誤入歧途之前能認識上帝,一生活在祂的愛中,因為那是一條恩典之路。

……(請見2017年3月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