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越長，就覺得日子過得越快。回憶小學時代，一天一天數日子，過了許久、跑了許多地方，從我出生地湖南，沿著長江西去東下，廣西雲貴、四川江蘇、湖南湖北，幾乎跑遍了半個中國大陸，再搭機飛來台灣，從嘉義經虎尾到台南，還是在唸小學。小學畢業後，中學七年（高一重考，多讀了一年），完全宅在台南，日子也就在「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的陳腔濫調中，陪伴著我，不知不覺地快速走過了那兩千一百多個日子。然而進入大學後，日子過得越來越快，更驚人的是，大學畢業以後，日子更是快得不可思議，而且好像是以加速度，拚命向前奔跑，一不小心，一年一年就這麼如飛而去了。朋友相聚，回首計算日子，動輒以十年為單位，真是令人心驚肉跳，可怕極了。

生命的意義

進入二○一四年，這種感觸更加敏銳。寫這篇文章時已是五月下旬了，刊出時則已進入六月。二○一四年不是才剛剛開始嗎？怎麼一眨眼竟然已是六月了？二○一四年已過去半年了，真可怕！而二○一四年對我一生也有一些特別意義。二○一四年是我信主六十年紀念，進入學校從事教育工作也滿了五十年，二○一四年十一月更是我結婚五十年金婚之慶，怎麼可能？日子怎麼可能跑得這麼快？尤其是年紀越長，日子似乎就跑得越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面對越來越快速溜走的光陰，詩篇九十篇中神人摩西如此形容：「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嘆息。」即使強強壯壯活到八十歲，也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時間跑得可真快啊！而中國人形容人的一生，則往往用「生、老、病、死」四個字概括。從這四個字看來，人一生下來就直接跳進「老、病、死」的宿命輪迴之中。如果人的一生，只能如此，一生下來就向老、病、死直衝而去，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是有靈的活人

然而聖經創世記告訴我們，上帝先用五天時間，以祂權能神聖的話語，創造了宇宙萬物、花草樹木、蟲魚鳥獸，並且在每一天的創造大工完成之後，都說：「神看著是好的。」等到這一切美好的創造大工完成之後，第六天上帝才進行祂的造人大工。從創世記的記載看來，上帝創造人類顯然與祂創造其他萬物更為精心費力。首先上帝使用地上的「塵土」，然後按照祂自己的「形象與樣式」造人，並且把自己的氣息吹進祂所造的人的鼻孔內，使他成為一個「有靈的活人」（約翰說：「神是靈，拜祂的要用心靈和誠實拜祂。」）。然後，上帝把祂特別創造的人安置在祂事先所創造完成、祂看著是「好的」宇宙萬物之中，讓人可以徜徉其間，修理、看守、管理，並且可以享有上帝所造的一切美好。直到此時，創世記第一章三十一節才寫下「上帝看著一切所造的都甚好。」這句話，為上帝的創造大工，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點。從這些記載可以知道，上帝的創造是有著精密的設計與計畫的。從創世記所載上帝的原創設計中，人的被造，不僅有屬於塵土的物質成分，出於塵土仍要歸於塵土，聖經早有明示，不足為奇。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上帝在造人的時候，除了使用物質成分的「塵土」以外，人還有「上帝的形象與樣式」、是「有靈的活人」，是一個承受上帝恩賜、享有上帝特殊使命任務的人。中國人常躬自查問：「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這「幾希」之處正在人不是被動物性本能控制的動物，他是一個與生俱來「有上帝的形象與樣式」的人，除了看得見、摸得著、想得通的物質世界之外，他也是一個「有靈的活人」，與生俱來就會渴求羨慕超越物質現實的靈性生命世界。中國人所追求的「天人合一」「天人物我」的生命境界，正是在此。而耶穌十二歲初入聖殿時所展現的「智慧、身量、並神和人喜愛祂的心，都一齊增長」（路二：52）的全人豐盛生命，不正是最好的見證說明嗎？

由此可知，上帝在人的原創生命之中，最少賦予人四個不同的生命層次：一、身量（物質、屬於知識層面）；二、智慧（面對自我、確認生命的價值與意義）；三、心靈終極（天人合一的境界）；四、人際關係：愛中的接納與尊重。而年僅十二歲的耶穌卻在這四個生命層次中，能夠達到「一齊增長」的境界，小小耶穌所活出的豐盛生命典範，的確不同凡響，令人心嚮往之。

耶穌尋找失喪的人

回顧耶穌的一生，僅僅活了三十三歲。這位道成肉身的神子，降生卑微髒亂馬槽，成長於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人物的偏荒小城，拿撒勒的一個木匠家庭，當然祂也沒有進過什麼名校接受良好的教育。這樣的耶穌三十歲時出來傳福音，祂走遍各城各鄉周遊各地行善事，祂醫病趕鬼、苦口婆心宣揚天國信息；但回報祂的卻是羞辱、漫罵、綑鎖、鞭打，以及殘酷十字架的苦刑死亡。然而耶穌面對肉身諸種苦難，卻能跳脫眼見身受的肉體災難，從更高的生命層次，去尋找實踐父神上帝差派祂來到世間的旨意。從四本福音書中，我們可以清楚看到，每當遇到重大生命抉擇階段，耶穌總會獨自一人退到海濱山上，懇切禱告，尋求上帝旨意。尤其是在面臨死亡、即將走上十字架之前，耶穌率領門徒在客西馬尼園中多次迫切禱告，更具震撼力量。根據福音書的記載，祂三番兩次，俯伏跪在上帝面前，心中極其憂傷難過，幾乎要死。路加醫生在記述這段過程時，特別強調耶穌在這次為自己前途道路迫切禱告之際，汗如大血點、滴在地上。祂在祈禱中大聲呼求：「父啊！倘若這事可行，求叫這杯離開我，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的意思。」在耶穌一生的生命中，祂始終如一，把自己交在上帝手中，任憑上帝揀選安排祂的行止進退，竭力完成祂奉差來到世間的目的。對於這一點，祂清楚明白的宣示說：
「人子來，為要尋找拯救失喪的人。」（路十九：10）又說：「人子來，為要叫人得生命，並且得的更豐盛。」（約十：10）耶穌清楚知道祂來到世間的目的：
一、「尋找拯救失喪的人」；
二、「叫人得生命，並且得的更豐盛」。

失喪！什麼叫失喪？從五十多年前我初入大學時期開始，轟傳在我們耳際心頭的便是「失落」這兩個字，「我們是失落的一代（We are the lost generation。）」；「我們失落了！（We got lost！）」的呼聲此起彼應。而在號稱後現代的今天，學者們更直截了當的指出活在物化現象中的後現代人，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單面相人（one dimensional man）」，而人之所以為人，絕不可能只是一個單面相人。因為一個僅僅只活在物化層面中的人，必然是一個逐漸失去了人的本體本質的人，這種現象後現代學者稱之為「去人化現象（dehumanization）」，人越來越不像人了，這就是失落失喪。耶穌來到世間的目的就是為尋找拯救這些失落失喪的人，讓人從單面相的失落失喪中走出來，重享豐盛的全人生命。認定了這個最高的人生目標與生活目的，耶穌在面臨生命選擇的時候，便能坦然地把自己交託在上帝的手中，完成上帝創始以來早已預定設計好的計畫。

主揀選我道路

五月十六日，在宇宙光每月業務會報的靈修時刻，我特別與全體同工分享〈求主揀選我道路〉這首歌。這是五十年前在我們婚禮中，我們請幾位好朋友臨時組成的詩班所獻的一首歌，這是我們年輕時非常喜歡吟唱的一首歌，也是我們面對未來人生的心靈禱詞：
一、求主揀選我道路，
我主為我揀選，
我無自己的羨慕，
我要的意念。
所命定的前途
無論何等困難，
我要甘心的順服，
來尋的喜歡。
二、求主畫定我生活
追隨的聖範，
如同寒夜的星辰，
反映日光燦爛，
叫我愛人幫助人，
因我也曾被愛，
火炬由我遞向前，
主愛永照人寰。 
副歌：求主握著我的手，
知我的軟弱，
否則我只能憂愁，
不知如何生活；
今既握緊我手，
我心還有何求，
前路一切的崎嶇，
必伴我同行。

其實在如飛而去的五十年歲月中，這首歌常在我生命中唱響。五十年的變化，千差萬別，我從一個滿懷外交夢的年輕學子，轉換成一個枯守杏壇、希望向學生傳福音的教師；又從浸淫多年的現代化現象研究領域，轉向似乎一切從零開始的華人教會歷史研究；最後終於全心投入宇宙光，以一個義工身分，參與文化社會預備福音土壤的艱巨工作，在人不見了的後現代文化社會中，從事找人的工作。每一次人生目標的轉變，均不在我的想像計畫中，面對不知的未來，更是一片茫然，不知何去何從。回顧過去五十年，歷次的改變，一路走來，歷經坎坷阻難，幸虧這首歌中所蘊含的信息，總在不經意間陪伴我跨越生命中的高山低谷。回首當年，反覆看見上帝的手一直在途中指引看顧。原來祂始終是那位創始成終的主，祂從創世以來，就立下一個縝密完全的找人計畫，作為一個服事上帝的人，我們只需投身在祂完全的計畫中，相信祂有計畫，並且完全交託，行走在祂的計畫中，事就這樣成了。

「上帝看著一切所造的都甚好。」
真喜歡這句簡單、清楚、明白的話。
如果有一天，當我們走完人世路程，能聽到上帝說：「甚好！」多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