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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十二月中,我寫了一張聖誕節的感恩卡,寄給支持宇宙光事工的老朋友們。當時的心情焦慮複雜,面對台灣社會文化變遷排山倒海的壓力,兩性關係與同性關係錯亂的論述與實踐,令人瞠目結舌、不可思議;並由此引申出婚姻家庭、親子關係面臨立法修法崩潰瓦解的危機。我們的社會文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過去百餘年來,經由工業革命產生的現代化運動帶來的教育普及、科技發達、財富累積、民主開放,留給人類的究竟是什麼?宇宙光成立四十三年多來,我們一直大聲疾呼,宣教工作必須注重福音土壤沙漠化的危機。所謂:「今日不制沙,明日便自殺」的警語,雖然已喊了幾十年,但「制止福音土壤沙漠化」的呼聲,似乎怎麼也扺擋不住「直接宣教、立刻收成」的現實壓力。

從表面上看,過去幾十年台灣的教會的確有所增長,但因為福音文化土壤的問題,我們雖然有純正的神學立場(種子本來就是神的道)、撒種的行動也已完成(宣教佈道行動的確相當熱絡),奈何撒種的人對接受種子的土地未能措意加強,以致辛勤努力所撒的種子,或暴露路旁,慘遭飛鳥啄食殆盡,根本沒有落土生長的機會;或落在土淺石頭地上,土既不深,發苗雖快,卻經不起日頭曝晒,稍遇難處艱困,立即枯萎凋謝;或落於荊棘雜草叢中,矇混生長,至終結不出成熟子粒,真是可惜可嘆。這種情況,在最近台灣浮上檯面的文化社會現象中,像浪濤洶湧的海嘯似的,掃蕩而過,使一直躲在教會四面牆壁保護之中的教會,從沉沉熟睡中,忽焉驚醒,匆促應對。難怪會手忙腳亂、顧此失彼,不知如何支應了。

在過去四十三年多的歲月中,上帝一直把深入歷史文化、關心社會演變的宣教使命擺在我們心中。四十三年多來,耶穌在曠野看到那一大群「困苦流離、如羊無牧」的群眾時,對門徒所下達的那一聲命令:「你們給他們吃吧!」一直在我們耳畔心頭反覆鼓響。我們當然知道自己的有限缺乏,在過去四十三年多來,我們也一直陷落在自己的有限缺乏中。然而只有更多認識自己的有限缺乏,我們才會滿心驚訝、滿懷感謝的發現上帝的慈愛與奇妙大能。我們所面對的是與空中屬靈氣的惡魔爭戰,絕不是憑藉我們所擁有微薄的能力就能抗衡面對的。但在過去四十多年的經驗中,每當我們缺乏不足、甚至陷入絕境之時,上帝總會及時伸手,差遣天使天軍、或暗藏在我們四周,未曾向巴力屈膝的天國戰士,忽焉出現,解除我們的疑難困境。至於祂什麼時候出手、如何出手,自有祂巧妙的安排與計劃。留給我們的只是驚歎!驚歎!驚歎!再加上感恩!感恩!感恩!回想過去這四十三年多的日子,從最初為普世華人創辦一份宣揚福音信息的華文雜誌開始,深入歷史文化,用華人瞭解的語言符號,訴說上帝奇妙超越、奧祕難測;卻又道成肉身、跨越文化、深入普世族群,尋找拯救失落失喪人群的故事。除了挖空心思、投注所有精力,按月出版宇宙光月刊,四十三年多以來,從未脫期,迄今已達五一三期;我們也相繼成立了出版社,回應華人社會需要,邀約專家學者、文人作家,出版了各種性質的叢書專刊數百種。尤其是倡導華人教會歷史的研究出版,以及全人化生命宣教異象的推動,在上帝的恩典賜福下,在海峽兩岸學術、教育、輔導界,已逐步蔚為風潮,影響深遠,引人注目。二○一六年,在完全不同的情況下,我曾三度接受不同單位的邀請,前往內地不同地區,主持講授有關全人教育、全人輔導、全人宣教相關專題。能有機會與來自各地不同專業背景領域的人,交換全人相關理念,實在是一件令人興奮不已的事。

而華人教會歷史的本土研究工作,在海峽兩岸三地的大學研究單位中,也各有千秋,開花結果,指日可待。親身經歷看到這些事竟然在不可能中一件一件完成了,所有在過程中的艱難困苦、疑慮矛盾,在剎時間竟然變成一股最甜蜜的回憶。在信心中走過不可能,服事上帝——就是這種感覺。我想最近這封聖誕節的感恩信,就是在這種奇妙複雜的心情下寫的。特轉錄如下:

「給你──支持宇宙光的好朋友:

時間好快,提起筆才驚覺已是十二月中了,二○一六好像才剛開始,怎麼「呯!呯!呯!」急驚風似的敲門聲,又在門口敲響了二○一七的呼喚。其實這種現象一點也不奇怪,在宇宙光忙碌、充滿壓力與上帝的同在賜福中,四十三年又三個月的時光,不也是這樣不知不覺的如飛而逝了嗎?

感謝主!43年又三個月,一萬五千八百多個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在宇宙光,竟然從三十五歲的青壯年時期,一下子就飛進了七十八歲的耄耋老年。老實說我還真的不太習慣,上帝的恩典實在太多了,不然怎麼那麼自然、那麼快就能飛渡關山阻隔、險阻困難,歡歡樂樂、充滿恩典的站在這兒呢?有人說經歷過這種「年年難過年年過」的日子,才知道什麼是事奉,什麼叫恩典,真是一點也不錯。即使二○一六似乎是一個困難重重的一年,我們仍然等待相信,上帝會伸出祂的手,在倏忽之際,把一切不可能就那麼不可思議地完成了。

當然,我們也不會忘了你,在過去這段漫長的日子中,你的陪伴、你的代禱奉獻支持,是我們走過宇宙光神蹟經驗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謝謝你的陪伴參與,我們相信這一段屬於上帝的故事,因為你們的代禱參與,會越寫越精彩。在聖誕節即將來臨的關鍵時刻,但願天上榮耀歸於上帝,地上平安歸於世人。

敬祝
平安喜樂 常相左右
聖誕快樂 新年如意

林治平 敬上2016‧12‧15」

宇宙光成立至今已經四十三年多了,我們的心情經常像這封謝卡中所描述的。這四十三年多的日子其實也是所謂福音土壤沙漠化逐漸形成的日子。談到福音土壤沙漠化的問題,四十三年多以來,我們曾一再反覆、多次多方的呼籲吶喊:
「福音土壤沙漠化的危機已經形成,撲向教會!」
「福音土壤沙漠化的危機已四面包夾,侵襲滲入教會!」

我相信這幾個月台灣社會文化中有關兩性關係、婚姻家庭、親子教育等問題的爭議,清楚浮現檯面之後,對教會的衝擊是有其屬靈的意義與價值的。在我寫這篇文稿的時候,這場教會與某些社會文化之間的緊張對峙,正處於僵化難解的高峰時段。台灣真的會成為亞洲第一個同性多元婚姻合法化的國家嗎?所謂的性解放、性化真的會變成台灣人的主流主體價值嗎?教會對這些現象的覺醒抗爭,能力挽狂流、予以阻止嗎?看起來似乎不太樂觀。如果真的如此,傳講聖經中有關兩性關係,及婚姻家庭倫理道德等信息,是否都會被認定為違法而遭禁止呢?

其實當前這些性化、同運同婚思想並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早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這些思想就已經風雨欲來,在各地發出了一連串的警號。阿爾弗萊德‧查爾斯‧金賽(Alfred Charles Kinsey,一八九四年六月二十三日~一九五六年八月二十五日)有關所謂的性學討論,雖然不是嚴謹的科學研究報告,卻因勢利導掀起了一陣性解放的狂潮;有名的社會理論學者索羅金(P.A.Sorokin),在他諸多連篇累牘重要的社會學著作中,寫下了一本小書《美國性革命(American Sex Revolution)》,先知性的預言性革命的浪潮,將透過媒體、教育的管道,像十九世紀的工業革命一樣,無聲無息、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會把你的人生價值觀完全顛覆改變。在他的著作中,他一再提到文化社會的急劇改變,預示著一個新的危機時代(Time of Crisis)即將來到。自此以後,在一個一切追求看得見、摸得、想得通的科技技術社會中,人所追求的都是一些立即可以感受經驗的東西。在這種情形下,現代人所建立的關係是馬庫斯(Herbert Marcuse )在一九六四年於《單向度的人(one dimensional man)》一書中所指稱的「我—它關係(I-it relation)」。照馬庫斯的說法,一個只活在「我—它關係」中的「單向度的人」,就是一個活在「去人化(dehumanization)」過程中、越來越不是人的人。

遠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就有許多學者提出警告。人類的社會文化將是一個被性化(sexualization)、物化(reification)、去人化的過程。使得今天的現代人只活在看得見、摸得、想得通的感覺文化、驗證精神之中;錯把這樣的生命歷程當作人類生命追求的終極目標。在這種文化思潮中形塑出來的「人」,將是一個「沒有絕對、沒有真理、沒有規律法則、沒有道德秩序,沒有上帝」的人。如果這就是當代人類思想的終極起源、一切推論的源頭假設,難怪一些憂心忡忡的學者要大聲疾呼「人不見了!」。

宇宙光事工的展開就是在這些怪異的社會文化現象蠢蠢欲動、積極展開的一九七三年。當時我們揭櫫的標語是:「探索生命意義,分享生命經驗。」通過各種方式,登上不同的平台,以全人的追尋,熱愛生命的態度,活出耶穌智慧、身量、神和人喜愛祂的心都一齊增長,也就是華人文化中天、人、物、我四個向度全人追尋的豐盛生命。在世俗文化「人不見了」的喪鐘逐漸敲響之際,我們也一步步邁出了「找人」的艱辛之旅。

是的,找人!耶穌說:「人子來,為要尋找,拯救失喪的人。」(路十九:10)又說:「我來了,是要叫羊(或作:人)得生命,並且得的更豐盛。」(約十:10)在祂短暫的生命歷程中,祂走遍各城各鄉,周遊各地行善事。祂說:「康健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我來本不是召義人,乃是召罪人。」(可二:17)這位聖潔無罪的耶穌,最後被釘在十字架上,為世人的罪付上了贖罪的代價。

「人不見了!」
「我們是失落的一代!」

從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開始,這樣的呼喊聲越來越清脆響亮。「你們給他們吃吧!」耶穌的命令斬釘截鐵、清晰明白。眼看著二○一六年的困苦艱難即將過去,二○一七年諸項不可能跨越的挑戰,擺在我們眼前,狂濤洶湧,我們能做什麼?我們似乎什麼也不能做。然而,就在此時,勝過十字架的羞辱死難從死裡復活得勝的耶穌,卻已舉起祂手中我們獻上的小小的五餅二魚,舉目望天,祝福擘開,遞給我們。「你們給他們吃吧!」耶穌的聲音輕細卻十分清楚明白的在我們耳旁響起。我們知道二○一七年的神蹟,即將在我們笨手笨腳的參與下,一件一件的展開完成。

(關於五餅二魚的故事請參看二○一七年元月號宇宙光「耕者心」專欄。二○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