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ing...
取消讀取

個講究休閒旅遊的時代,我是落伍的人,因為許久沒有出遠門了,(我說出遠門,是指在外住個幾天的那種旅行。)原因主要是遊伴難尋。而我又不喜歡參加旅行社招攬的旅遊活動,那多半是每天趕行程,走馬看花,弄得人仰馬翻。至多照幾張相片,買一點當地特產,證明曾到某處一遊而已。

想不到四月間竟有兩次出遠門的機會,一次是東部三天兩夜的文化之旅,一次是五天四夜的北京訪友之旅,都帶給我新的視野。

我說東部之旅是文化之旅,並不誇張。它的重點在感受後山之安詳、欣賞原住民的才藝。它固然也尋幽探勝,但未必到那些觀光客蜂擁而至的景點。對於一個常年住在都市的人來說,到東部小住數日,是身心的休憩,是塵俗的洗滌,讓人與大自然更為親近。

在台東龍田村的鄉村公路上,小葉欖仁樹排列兩旁如傘遮蔭,我們一行人閉目並排躺在路旁,聽風在樹梢輕語,聽鳥在田野囀唱。靜靜地,靜靜地,彷彿時間凝住不動,彷彿大地沉睡夢中。這種沉澱、這種安謐,是在都市中難得享有的。在鹿野高台上,綠色的茶園農田盡收眼底,俯瞰河川交匯入海,眺望遠山迤邐如眉,清風吹來,令人振臂欲飛。

接著參觀一個民宿,造型如帆船,樸拙可愛。屋主是從台北做工多年返鄉的原住民。在寬敞的工作棚中,我們觀賞了他用漂流木做的桌椅板凳,和雕刻的人像圖騰。延客入室落座後,他手抱吉他自彈自唱了兩首歌曲,表示歡迎,一首歌名不詳,一首聽出來是「奇異恩典」。他的才藝令人欣賞。

薄暮時分,參觀了一位畫家的住宅。夫妻二人隱居在一個高坡上,面對浩瀚的太平洋。畫家說,走遍各國要尋一處退隱之地,只有此處他最喜歡。西式兩層的建築,一樓客廳、二樓臥房、樓頂是觀景平台;客房在緊鄰的左側,畫室獨立在外。走進畫室,一邊是色系暗灰的幾幅畫,一邊是色彩鮮麗的幾幅畫。畫家說,前者是以前畫的,後者是移居此處後畫的。

夜晚,我們來到都蘭的咖啡屋,十多位原住民長者幾杯小米酒後,他們開始一首接一首盡情地唱了起來。高亢質樸的歌聲,在表示歡迎來賓,在述說後山之美。邊唱邊跳,拉著來賓加入行列,舞在腳下,笑在臉上。原住民、平地人、男女長幼,全都忘卻,人與人再無距離,好像大同世界就在他們的歌舞中顯現了。

東部之旅更難忘的是:從台東往花蓮的公路兩旁,左邊不時可見一個一個的小教堂;右邊不時可見一處一處的墓園。導遊說,那些教堂是早年西方傳教士建立的,那些墓園便是他們埋骨之處。他們雖然離世安息,他們的事蹟卻常留在人的心裡。

東部之旅幾天後,結伴赴北京探望老友。

北京因舉辦奧運而有極大的改變。許多建築如機場、大劇場、鳥巢和水立方等,如用一個字形容,就是「大」。奧運前後許多高樓大廈像雨後春筍般的冒出,樓高街寬,往日的胡同小巷,留下的恐怕不多。

最令人訝異的是,在鬧區居然有一家七星級旅館。頂樓是仿四合院的形狀,據說比爾蓋茲每到北京必住此處,宿費一天是一百萬人民幣,令人咋舌。甚麼叫七星級?猜測應是金鑲玉砌,各種設備用品皆是最高檔貨;有專人全天候服務,出門不是勞斯萊斯也是賓士。一定還有我們想不到的豪華名堂,奢侈如此,人的慾望寧有止境!

還好,教堂也「大」。友人帶我們去的一個教會,主日崇拜好幾堂,每堂約有近千人聚會。物質的追求畢竟滿足不了心靈的乾渴,深願有更多的人知道甚麼才是真正的幸福。

北京的天空幾天來都是灰濛濛的,據說是受到沙塵暴的影響。但「春城無處不飛花」的景緻倒是不見了。柳絮原是楊柳種子的冠毛,據說植物專家使得柳樹不再結種子,因而柳絮消失了。空中不再飛舞柳絮,對行車對呼吸道過敏者都有好處,但詠誦柳絮的詩文今後恐成絕響了。

春到北京,金黃的迎春花、雪白的杏花和玉蘭花、粉紅的桃花,爭奇鬥豔,湖邊的柳樹也垂下綠枝。唯有原野上的白楊樹卻枝柯光禿地矗立在春寒中,沒有一芽新綠。猜想它們在等,在等待屬於它們的春天。

遠遊使人興奮,但遠遊終有歸時。確知倦遊歸來,有一個溫暖的家可以接納疲憊的身心,休憩發酸的雙腳,何等令人安心。古人說:「大地者萬物之逆旅」,聖經說:「親愛的弟兄啊,你們是客旅,是寄居的。」(彼前二:11)如同舟子歸自海上,獵人歸自山崗,我們早晚也會從世旅歸來,進到神在天上預備的更美家鄉(來十一:16),但願人人都有這榮耀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