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ing...
取消讀取
↑一個孩子正在難民營裡的晾衣間玩耍。

一歲的羅尼來自敘利亞,當初,他的家人聯繫人蛇集團,計劃從邊境逃到土耳其,一個人頭兩百歐元,換來一條路線、一支手機號碼。走了六小時途經地雷區的山路,最後,通過邊境警察的盤查,終於抵達土耳其海邊。

兩個小男孩,不同的命運

「到海灘後,我們和人蛇集團通電話,他們說,會有船來接我們,一艘船大約可坐四、五十人,結果船到的時候,上面已經擠滿六、七十人。」他們登陸希臘外海的小島,在島上的難民營待了一個半月,和埃及、阿富汗等其他國家的人擠在一起,偶爾還會傳出打架、偷竊或殺人事件。

一個半月後,他們通過口試,收到一張來自希臘政府的船票和難民證,這次搭上的,終於不是看來隨時都會翻覆的橡皮船,而是護送他們安抵希臘接受安置的渡輪。

羅尼是僥倖的,但另一個三歲的敘利亞小男孩艾倫‧庫迪(Aylan Kurdi)就沒有這麼幸運。2015年,艾倫溺斃在希臘沙灘上的照片震撼全世界。當初,透過人口販子引渡,艾倫跟著父母和五歲的哥哥搭上難民船,但出發後不久船隻翻覆,全家只有爸爸活下來。艾倫一家的目的地,正是位於希臘愛琴海的科斯島(Kos),它和另外兩座小島希俄斯島(Chios)、萊斯沃斯(Lesbos)同為進入歐洲大門的主要島嶼。

在難民潮中首當其衝的希臘

近年來,希臘陷入財政危機,又在這波中東難民潮裡首當其衝,可說內憂外患不斷,在難民工作上已現疲態。雖然希臘與歐盟談判,以收留難民換取減免外債,但他們僅提供難民的安身之處;難民營裡的管理、物資、吃食、醫療和教育,則交由各國際組織或NGO接手。

「其實,逃到歐洲的不只有敘利亞人,還有來自阿富汗、伊拉克、巴基斯坦或北非等動亂地區的人,有些是為了逃避戰爭,有些則是希望脫離貧窮,追尋更好的生活。」2016年秋天,前往希臘雅典服務敘利亞難民的張春燕,即在難民營中遇到不少阿富汗人和伊朗人:「遭受戰爭波及而逃亡的敘利亞人和阿富汗人屬於大宗,伊朗人離開家鄉,據說是想要自由抽菸、喝酒。」

審核難民資格的工作人員,每天都得面對來自不同背景、使用近七十種語言的移民,其中大多數因匆忙逃難,無法帶齊申請庇護的文件,增添執行的困難。至於審核通過的人數則跟不上人潮湧入的速度,大量難民被困在小島上,擠在狹小、悶熱、資源缺乏的收容中心。目前,難民審查機制大多只問國籍不問背景,無論哪國都有混雜其中的經濟移民;敘利亞國籍擁有被收容的優先權,不僅壓縮到其他國家的戰爭難民名額,更引起「誰最有資格申請庇護」的殘忍論戰。

雅典中國城裡的難民社區

張春燕是台灣的傳道人,一次偶然的機會應朋友邀請,跟著美國、韓國和菲律賓基督徒組成的短宣隊來到希臘,和駐守當地的德國團隊合作,提供牙醫看診、英文課和兒童工作等服務。

她的服務據點「撒瑪利亞人關懷中心」位於雅典的中國城,由韓國宣教士開拓,在這中下階級的社區已駐點多年。雖然社區居民經濟能力不充裕,卻有許多中國人來此經商,他們愛購置房地產又不定居,一排空蕩蕩的豪宅佇立其中、無人居住;被分配到此社區等待下一步的難民,卻擠在作為「難民營」的廢棄學校和醫院,一間房間以棉布分成幾個區塊,住了五、六個家庭,眾人鋪個睡墊席地而眠,毫無隱私、安全或彈性空間;在這些所謂的「難民營」外牆上,還留著希臘人抗議的塗鴉 ── 我們的財務負擔不了!

↑難民營的外牆上布滿塗鴉。

「一進難民營,就看見每個人無事可做。小孩行動被限制,出不去,大人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語言不通,又沒錢買東西,每天的志氣隨著生命一點一滴消磨掉。」對難民來說,艱難的不只是物質環境,還有精神狀態的煎熬 ── 即使有人原本在家鄉擔任老師、醫生或工程師,但兩手空空來到難民營,每天醒來就是等吃飯、等睡覺。白天,有些人會在中國城的街上遊蕩,希望找些差事,但不熟悉語言、環境,大多一無所獲,只能任憑無力感和無用感吞噬內心。

看不見未來,難民營裡充斥各種流言,「有人說一定要離開,不然會遭遣返;有人說不能離開,因為錢會被騙、被抓回來。」即使想離開,傳言只要每人付三百歐元給人蛇集團,就有機會去歐洲,但大部分難民根本無力負擔。

不過,也有自願留下的特殊例子。「我在難民營遇見詹姆士,他是二十五歲的阿富汗男子,以前在家鄉擔任軍人、參與內戰。」張春燕說:「在戰爭中,他遇見一位瑞士基督徒向他傳福音,接受信仰後,他逃離戰亂來到雅典,期間曾有機會前往德國或英國,但他拒絕了── 因為他看到這波難民潮,認為自己留在首當其衝的希臘可以幫助更多人,便待在雅典半工半讀。」

華人在動亂世界中的獨特位置

在雅典市中心的難民營,張春燕遇到羅尼。當團隊準備看診、帶活動時,一群小孩向她湧來要糖果,羅尼也在其中。

「我以為他是跟著來要禮物的,結果他說:『我會說英文,我可以幫你翻譯。』」羅尼的英文是另一個年長的哥哥教的,後來聽歌曲、看電視又學了一些。她以為這個孩子只會待一個小時就離開,沒想到竟然跟了她一整天,認真地忙進忙出。「領隊很感動,私下想給兄弟倆一點『工錢』,他們卻說:『我們不要,你們已經很關心我們,給我們糖果跟很多東西了。』」

許多阿拉伯孩子從小不曾接觸華人,對華人十分好奇,常常纏著張春燕,想知道如何用中文說自己的名字。「聊天時,我們聊到團隊中有美國成員,其中一個年輕人就跳起來了。他非常憎恨美國人和英國人,以前在阿富汗參與內戰時,他看見內戰持續被這兩個國家的勢力影響。」張春燕發現,相較於敏感的西方面孔,阿拉伯人對華人非常友善,在不和平的世界中,華人現在擁有一定的優勢,可以靠近那些受傷的心靈,成為和平的橋梁。

……(文未完,請見2017年3月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