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左)蘇慧廉全家，前排左一為夫人蘇路熙。(圖右)曹雅植與夫人曹明道。

一百五十年前、1867年11月間，瘸腿的英國宣教士曹雅直（George Stott，1835～1889）拄著拐杖走進了溫州城。他遭到百姓無情無禮的對待，沒有人願意租房子給這個獨腳番人，他只得住在一家小旅館。好不容易，終於有人願意租房給他，他悄悄把行李搬進去，不料第二天風聲走漏，憤怒的群眾包圍在房門外，要把曹雅直趕走。人群瘋狂撞門，這時曹雅直走出來，對他們說：「你們看看，我只是個瘸子，不可能從你們手中逃走。但是，如果你們殺了我，反而會惹下大麻煩。你們就讓我住在這裡，會發現我對你們沒有害處。不管怎麼說，我既然來了，就要住下來。」最後總算有驚無險，鬧事的人扔了幾塊石頭後，陸續離去，而福音就這樣臨到溫州。如今，福音在溫州遍地開花結果，更經由出外經商的溫州基督徒，在中國與世界各地建立教會，因此溫州又稱為「中國的耶路撒冷」、「中國的安提阿」。

回顧福臨溫州，貢獻最大的兩位先鋒，當推內地會的曹雅直與循道公會的蘇慧廉（William Soothill，1861～1935）。曹雅直在溫州二十年，蘇慧廉在溫州二十五年，他們在溫州辛勤耕耘，奠定溫州教會的基礎。最近幾年，有關溫州教會歷史的譯著出版相當可觀，包括曹雅直夫人曹明道（Grace Stott，1845～1922）的回憶錄《二十六年──曹雅直夫婦溫州宣教回憶錄》，和蘇慧廉夫人蘇路熙（Lucy Soothill，1858～1931）的回憶錄《樂往中國》。以下透過這兩本回憶錄，簡略介紹這兩位與福臨溫州息息相關的巾幗英雄。

兩位來自英國的師母都是非常堅強獨立的女性，他們第一次來中國，都是獨自飄洋過海來中國成婚的。曹雅直比曹師母先來中國大約四年，蘇慧廉比蘇師母早到中國大約兩年，前者在寧波結婚，後者在上海結婚。蘇師母在回憶錄中說：「1884年10月，我登船開始航行。船上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但我相信上帝，我一生都如此相信。」這種堅強獨立的特色在曹師母身上尤其明顯，1889年4月曹雅直病逝於法國，同年11月，曹師母已經帶著幾個新手，再度從英國航向中國，回到溫州。她的回憶錄《二十六年》後半部所陳述的內容，都是她獨自回到中國後所經歷的。

兩位師母初抵溫州的年代，中國人對西方人充滿好奇、猜疑與敵視，這種態度最令她們感到難過。曹師母是在溫州生活的第一個西方婦女，無論她在哪裡出現，都會引來圍觀的群眾。她讚美溫州是美麗的地方，群山環繞、土地肥沃，和她的家鄉蘇格蘭很相似，但是溫州人的待客之道卻令她心生恐懼。她覺得自己在當地人眼中幾乎不是人，而是個怪物。除此之外，語言難學、食物不適應、氣候溼熱等因素也造成很大壓力，導致曹師母在抵華第二年生了一場大病，生命垂危。多年後，曹師母回憶道：「我記得很清楚，等我稍微能坐起來一點，我最想做的兩件事，一是想見見家鄉的婦女，或許我能好一點；二是想喝點牛肉濃湯。但是這兩件事，沒有一件做得到。」

比曹師母大約晚十五年到溫州的蘇師母，所遭遇的困境也相差無幾，一樣是毫無隱私、被視為異類。第一次參加禮拜，許多人目不轉睛盯著她看，使她覺得中國人是世界上最愛盯著別人看的種族，而且喜歡發表草率的論斷。這些人出於好奇而失禮，還能接受；有時候遇到穿著體面的讀書人從身邊走過，刻意將衣袖遮住鼻子，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那才是毫不客氣的羞辱。比起沒有兒女的曹師母，蘇師母在溫州育有一對兒女，更增加對孩子健康平安成長的擔憂。

兩位師母的回憶錄還有個共同點，就是記錄很多中國人接受福音的見證，以及她們與中國人交往的經驗，這些都是極為珍貴的第一手資料。蘇師母花了一整章講述夏正邦的事蹟。蘇慧廉幫助六位來自西溪山中碧蓮村的村民戒除鴉片，他們回家後開始在村裡做禮拜、傳福音，同村的年輕人夏正邦因此接受福音，成為基督徒。夏正邦是村裡書讀得最多的人，又有銀匠的手藝能謀生，很受尊敬，後來蘇慧廉聘請他當助手、按立他為牧師，派他到溫州外圍各地傳福音、建立教會。1900年義和團動亂期間，蘇慧廉夫婦在英國述職休假，多虧夏正邦留守溫州，負責安撫信徒，共度難關。1902年，夏正邦前往玉環島探望信徒，當時那裡正流行霍亂，蘇慧廉勸他暫緩前往，他放心不下，還是去了。這是夏正邦最後的旅程，他得了霍亂，病逝於玉環島，年僅三十二歲。蘇師母惋惜他「來自大山，卻暴死在海島」，並感慨「在我們變幻無常的人生中，這是最悲痛的時刻。我們苦心栽培的棟梁之材，卻被死神無情的斧頭砍倒在地。一種辛酸的悲痛絞住我們的靈魂。在我們心中，在我們的籌劃中，他是不可取代的。」

曹師母身邊的中國人，則以蔣寶仁牧師最受器重。蔣牧師原是鞋匠，桐嶺本地人，剛開始跟著親戚參加教會禮拜，心靈封閉，毫無感動。一天，他坐在門口修鞋，院子裡有棵大樹。他從樹有看不見的樹根，想到人類一定也有看不見的根源──就是上帝，從此他的心竅開通，接受救恩真理。從此以後，儘管他目不識丁，卻成為熱心與人分享福音的人，即使受到逼迫仍唱詩禱告，充滿喜樂。經過教會栽培，他在真理上的裝備明顯提升，成為曹雅直得力的助手。1895年，在信徒為曹師母舉辦五十歲慶生大會中，蔣牧師受邀代表中國信徒在大會中發表感言。他說：「今天是曹雅直夫人五十歲生日，我們來和她一起分享主內的平安和喜樂，並送來我們的禮物和祝福。當我們回顧過去的二十五年，看見上帝對溫州的帶領和祝福，我們不禁要將榮耀歸給全能的上帝。那時候，我們愚昧無知，以為我們比他們還優越，殘酷地逼迫他們。但是他們並沒有被摧殘，而是勇敢地向我們傳揚生命之道。」

……(文未完，請見2017年11月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