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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祭物」這個詞,可能不是多數現代人生活中常用的語彙,它令我們想起一些特定的祭拜場合,以及一些信仰虔誠的人。這個字眼其實也可以理解為「禮物」,只是贈送的對象不是一般人──在本文中,有時也用「情書」來比擬。

談到把音樂當作禮物,一般人除非具備寫首小歌送人的才能,否則大多數人提到送音樂,大概只會想到買張CD當作禮物。(咦,筆者是不是太落伍了?現在應該是直接轉貼YouTube上的連結便了事了吧?)但在沒有網路串流播放、沒有唱片這類載體作為商品的年代,要把心愛的音樂當作禮物送人,談何容易!

音樂作為禮物、甚至情書

歷史上有許多把音樂當作禮物的佚事,其中一個非常浪漫的例子,是十九世紀作曲家華格納(Richard Wagner,1813~1883)寫作的〈齊格飛牧歌〉(Siegfried Idyll)。作曲家特別選在1870年聖誕節早晨於自宅演出,作為喚醒愛妻柯西瑪(Cosima) 的生日禮物。

為了給柯西瑪一個驚喜,華格納除了暗自創作,還請學生李希特(Hans Richter)幫忙抄譜,並找樂手排練,以趕在聖誕節早上,於瑞士琉森的居所階梯上,由作曲家本人親自指揮首演。

由音樂最初的標題「有著飛迪的小鳥之歌與橘色日落的特里布森牧歌」就可以知道,這個「禮物」裡面暗藏許多玄機,把許多夫妻之間的濃情蜜意「編碼」入樂曲──就像飛迪(Fidi)是他們的孩子齊格飛的小名。如此浪漫指數爆表的禮物,不用說,柯西瑪當然愈聽愈感動。

馬勒(Gustav Mahler,1860~1911)《第五號交響曲》中抒情的〈稍慢板〉(Adagietto),是歷史上另一則著名的音樂情書,甚至直到一百多年後的今日,這個樂章仍時常出現在許多配樂場合,相信許多讀者並不陌生。

馬勒是著名的交響樂指揮家與作曲家,其交響曲作品往往驅策龐大編制的管弦樂團,這首《第五號交響曲》也不例外。然而這個〈稍慢板〉樂章在配器上卻相當獨特,僅僅使用弦樂團與豎琴的組合,與其他樂章的樂器編制差異甚大;綿長的樂句配上弦樂器溫暖的音色,似乎象徵深沉的思念。

相傳這個樂章是馬勒寫給妻子阿爾瑪(Alma Mahler)的音樂情書。根據阿爾瑪寫給荷籍指揮家蒙格伯格(Willem Mengelberg,1871~1951)的信,提到馬勒寫給她的一首短詩,很適合作為這個樂章的註腳:
「我有多麼愛你,你是我的太陽,我無法以文字告訴你。只能哀嘆我對你的思念,我的愛、我的幸福!」

音樂作為「祭物」

我們所獻的禮物、甚至情書,往往反映我們對於餽贈對象的理解,希望對方收到後能感動;「祭物」也是如此,在世界各地許多傳統宗教信仰,都可以找到送禮物給天上神明的獻祭儀式,從古老的猶太教、到民間宗教信仰皆然。

我們把音樂獻給創造天地的上帝作為禮物時,代表什麼意義?它與寫給人聽的音樂又有什麼不同?它如何反映我們對於創造者的理解?以及,這樣的祭物對人又有什麼意義?基督教信仰歷史中,在教會以音樂作為祭物的重要發展,可以讓我們對上述問題有所思考。

讓我們聆聽十六世紀作曲家湯瑪士‧塔利斯(Thomas Tallis,c.1505~1585)寫作的一首四十聲部經文歌來思考。

Thomas Tallis: Spem in alium
塔利斯:〈除你之外,別無寄望〉

此曲大約創作於1570年,是一首四十聲部的經文歌,由八個五聲部合唱團組成,由此可看出他深厚的模仿對位功力。第一句歌詞(Spem in alium)中可依次聽到二十個聲部的模仿,接下來的段落則有二十八個聲部模仿。自由對位的手法也使用在這個作品中,在結束段落(歌詞respice humilitatem nostram之處)則可聽到所有聲部同時模仿對位。

今日我們熟知的「混聲四部合唱」,顧名思義即由四個聲部構成(女高音、女低音、男高音、男低音);根據研究,一般人耳朵能分辨的聲部大約三個左右,怎麼會有人想寫一首四十聲部的作品呢?

由經文歌詞「Domine Deus, Creator cli et terr」(主、上主,天與地的創造者)可以知道,原來這首作品不是獻給人的。我們對於上主的了解,正如歌詞所說,是「天與地的創造者」、創造一切心智活動的源頭,一切心靈、萬物在祂面前,如同赤身露體般敞開,不要說四十個聲部,就算四百個聲部的音樂,相信祂都能像觀看自己手掌般了然,那麼我們獻上祭物時,會用何等的巧思來尊敬祂、嚮往祂呢?

另一種送禮物的想法我們也很熟悉──想到對方和自己一樣會餓,於是我們贈送食物;想到對方生活各樣所需,於是我們餽贈用品、金錢。這也是一種愛的表現,只是對象和我們一樣是血肉之軀。

然而,若我們獻禮的對象是創造天地萬物的主宰,祂豈缺乏牛羊牲畜或世上的金錢呢?祂豈與我們一樣,受限於時空、肉身與有限的聽覺構造,只能分辨三個聲部的音樂呢?

……(文未完,請見2017年7月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