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ing...
取消讀取
↑描繪第一次尼西亞公會議眾教會父老持信經的聖像作品。

……在本丟彼拉多手下,為我等釘十字架,被害而葬,照聖經之言,第三日復活,升天,坐在聖父之右;將來復必有榮耀而降臨,審判生人死人,其國無窮無盡。
──《尼西亞信經》,聖公會版

年春分月圓之後的第一個星期日,是全世界慶祝耶穌基督從死裡復活的日子。在人類科技日新月異的二十一世紀,死人復活仍然是一件希奇的事,基督徒卻已慶祝復活節將近兩千年之久。

音樂作品中的復活

萬物復甦的春天,是慶祝復活最應景的好時機。「復活」一語在概念上雖然與重獲生命有關,但它與「誕生」最大的不同,在於曾經歷死亡的嚴冬。對於慶祝復活的形式來說,沒有任何靜態的藝術作品,比音樂更適合表達這麼戲劇化的轉折過程。

人們對於「死亡」當然比「復活」熟悉得多,無論是作為人生的終點,或是死亡帶來的悲痛與天人永隔的絕望,於是,自古以來死亡就被當作最嚴厲的刑罰或報復手段。或許也因此,以福音書中耶穌基督的「受難」作為題材的知名聖樂作品,總是比復活要來得多。

由《信經》中尋找復活

然而,沉思並經歷復活的意義,對基督徒來說並不是一年一度的事,它是信仰生活中極為重要的核心,失去復活的盼望,基督信仰便毫無意義。也因此,復活的教義便深深鐫刻在象徵信仰宣告的「信經」(Credo)當中。在今日,許多教堂在每週的禮拜儀式中仍會誦讀。

因此,當我們從歷史上的音樂作品追尋「復活」的蹤跡,就會發現出現最頻繁的並不是神劇,或是其他特別為此題材寫作的作品,而是自中世紀以來、在禮拜儀式中念誦或吟唱的信仰宣告:《尼西亞信經》(Nicene Creed)。

《信經》大致分為三個段落,分別宣告對於聖父、聖子與聖靈的信仰。其中提到「復活」的地方有兩處,第一處是對聖子耶穌受難後又復活的宣信內容:
照聖經之言,第三日復活,
升天,坐在聖父之右。
第二處在整首《信經》接近結束之處:
我們盼望死人的復活,
並來世的永生。阿們。

《信經》在傳統禮儀的五個固定部分經文中(垂憐經、榮耀頌、信經、聖哉經、羔羊經)位居最中央的位置;今日基督教會所使用的《使徒信經》,雖然較天主教禮儀中的《尼西亞信經》簡短許多,但「復活」一語同樣提及兩次,顯見其在基督信仰中的重要,並不因不同宗派或經文版本而有所改變。

歷世歷代無數的聖樂作曲家都為《信經》寫過音樂,由中世紀的素歌到近代的音樂會聖樂作品。特別是自巴洛克時期以降,當「彌撒曲」漸漸演變成龐大的多樂章合唱管絃樂形式,《信經》經文便可能拆成好幾個段落或樂章來寫作,這使我們得以仔細品味不同作曲家對經文中各段落經句的細膩體會──特別是由「受難」到「復活」的轉折。

貝多芬:莊嚴彌撒Op.123

有「樂聖」之稱的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1770~1827),無論何種樂曲形式,到了他手中都能提升到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表達境界,就算是禮儀音樂也不例外。《莊嚴彌撒》可說是晚期的貝多芬在苦難人生與信仰宣告間掙扎的一大鉅作。光是〈信經〉一個樂章便長達二十分鐘,相當於莫札特一整首簡易彌撒的長度。

〈信經〉的樂章可大致分為七個段落:
1.Credo in unum Deum「我信獨一之上帝」:以宏偉的銅管開場,由四個音組成的動機音形,分別在合唱團的各聲部中出現,對信仰的信心表現,藉由這種不斷呼喊的方式呈現。「從天而降」的段落則使用下行的音階來表現。

2.Et incarnatus est「由聖靈感孕」:語氣突然轉換,由男高音獨唱及其他聲部的獨唱,以半聲(mezza voce)方式描述聖子藉由馬利亞降生到世上,合唱則以同節奏和聲式,類似教堂中的聖樂低吟。

3.Et homo factus est「成為人身」:以男高音宣告式地呈現耶穌道成肉身的段落,伴以合唱的相互對唱,呈現基督的榮光。

4.Crucifixus etiam pro nobis「為我們釘在十字架上」:同樣以男高音開頭,帶領其他獨唱家一起進入,此段的情感表現非常具有戲劇性,也藉由各聲部的獨唱,不斷重複帶出「受難」的痛苦與「埋葬」的哀榮,音樂轉為極弱。

5.Et resurrexit tertia die「第三日復活」:合唱團以無伴奏方式強勢展開,伴隨一系列上行音階的「升天」部分,合唱團各聲部逐一疊加的方式呈現,「審判活人與死人」也藉由合唱團的氣勢表現強大基督的威嚴。

6.Et in Spiritum Sanctum「我信聖靈」:此段出現第二次的復活字眼,使用的則是上行音階與極強的力度來表現,並提前帶入「期待來世生命」的歌詞。

7.Et vitam venturi saeculi. Amen「盼望來世永生,阿們」:以賦格曲作為此一長大樂章的結束,以三個速度不同的小段(Allegro ma non troppo, Allegro con modo, Grave)來呈現「來世生命」,其中Grave段落開始以合唱宏偉而華麗,伴隨著上行音階的音型呈現Amen部分,最後以獨唱與合唱對唱與齊唱的方式,莊嚴而輕柔地結束。

一生充滿苦難的貝多芬,對上帝大可充滿質疑,甚至在寫作這首作品時,他的聽力幾乎已經全失,有多少經文的字句可能難以脫口而出;然而面對一連串無情的打擊,貝多芬至終選擇以堅定的信念寫下這首作品,彷彿一次又一次勉力呼喊此一信仰宣告,使得苦難的生命得以結晶出一首又一首穿越時空、震撼人心的篇章。

……(文未完,請見2017年4月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