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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皆得在蘭嶼拍攝蘭嶼角鴞。

童年的記憶

時候雖然在農村長大,但我們家沒有農田,父母也沒有固定工作,只能到處當臨時工來養家。為了貼補家用,我們會養些豬羊,所以,念小學時一到放學或假日,我就得到別人家的農田,撿拾農民不要的作物回家給豬當飼料。正是因為如此,我經常有機會在農田裡走動,看到很多鳥,漸漸對牠們產生興趣。記得那時常在甘蔗田追逐棕背伯勞的幼鳥,也常到公墓找各種鳥巢,村子裡的人都覺得我很奇怪,以為我神經有問題,否則為什麼老是在公墓出現。

↑十八歲左右的梁皆得。

因為家境不好,爸媽本來要我國小畢業就去工廠工作,還好經營雜貨店的奶奶說,男孩子應該多念幾年書,我才有機會上國中。因為常到奶奶的雜貨店幫忙,從店裡的免費報紙看到白雲出版社出版《大自然的精靈》,就到郵局劃撥買了這本書。這本書的作者是東海大學鳥類調查助理張萬福,是一本有鳥類攝影圖片的書,介紹很多台灣常見的鳥類,我就是從這本書開始認識台灣的鳥類,之後更加入台中賞鳥會,開始賞鳥。回想起來,這已是1978年上國中時的事。

紀錄片的萌芽

剛開始拍攝黑鳶時,是很瘋狂的投入。那時我還在中央研究院劉小如老師那裡當研究助理,為了拍黑鳶,經常天還沒亮就開車到基隆的外木山等待天亮,再趕九點回去上班,假日也幾乎都在外木山度過。直到1994年完成《ㄉㄨ ㄉㄨ ㄨˋ蘭嶼角鴞的故事》影片、離開劉小如老師研究室,才有更多時間投入影片拍攝。當時除了黑鳶之外,大冠鷲、水雉都是我非常有興趣的主題,之後陽明山國家公園給我一個機會完成《草山鷹飛》,也在浩然基金會贊助下完成《菱池倩影──水雉》的生態影片。

曾經有個也喜歡攝影的鳥友問我:「這樣投入拍紀錄片的工作,有辦法賺錢嗎?」答案當然是:「肯定沒有辦法,大概只能勉強餬口。」

1991年剛開始拍片的時候,我一個月的薪水大概就是現在很熱門的22K。22K能做什麼呢?16mm底片一呎大概十二元,沖洗費六元,拍三十分鐘毛片要1000呎底片,這樣就需花費一萬八千元。底片沖洗好了是不能看的,因為它是負片,就像以前用底片拍照一樣,需要洗成照片才能看到成果。16mm底片要印成彩色正片,或經過所謂的TC調光轉換成磁帶才能看到所拍攝的影片,這費用當然也不便宜,依作業時間計價,1000呎底片大概需要一萬元左右,算算,22K連投資底片或是攝影器材都不夠。

老實講,當時經常負債度日,還好太太很支持我,我們倆至今仍非常懷念當初投入拍紀錄片的生活。當時為了節省開支,我們都住汽車旅館──以車為家,我們會把車子停在比較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然後準備幾個空寶特瓶,路過加油站或可以裝水的地方就把水裝滿,晚上洗澡用,一個人大概兩瓶1500C.C.的水就夠了;16mm攝影機電池需要充電時,就去土地公廟跟土地公借電。

有段時間我們經常跑南部或東部,因為車子冷氣狀況不是很好,所以大多利用晚上比較涼快的時候開車。有次從南迴公路去台東,因為太累了,把車子停在一家美食餐廳的停車場睡覺,睡著睡著,突然被一盞直射燈光驚醒,八個警察荷槍將我們的車子團團圍住,經過一番盤查後,警方要我們盡速離開,因為他們正在抓通緝犯。

一切都從這裡開始

說起《老鷹想飛》這部影片至今的發展,一切都是個意外。原本只是單純想拍攝黑鳶的生態影片,因為沈振中老師的投入,以及林惠珊發現台灣黑鳶消失可能和農田使用劇毒農藥及老鼠藥有關,才讓影片有了意料之外的發展。

1992年,沈振中老師在觀察黑鳶時遇到問題,前來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請教劉小如老師,那時我是劉老師的研究助理,因此認識了沈老師。當時研究室正著手準備拍攝蘭嶼角鴞的記錄影片,對猛禽相當有興趣的我,在沈老師的同意下,開始使用16mm電影攝影機跟隨沈老師拍攝黑鳶的生態影片。只不過,原本計劃用幾年時間拍攝,卻因缺乏經費,再加上沈老師想做長期研究,所以直到2010年才終於完成拍攝。

出國探訪觀察

拍攝過程中遇到不少難忘的事,印象最深刻的是隨沈老師出國到印度、尼泊爾,我們先到香港觀察黑鳶,去印度時沒有預定住宿的地方,因為我們的飛機半夜才抵達印度,第一晚再幾小時後就天亮了,所以原本預定在機場休息,天亮後直接從機場附近觀察黑鳶,然後再隨機去找住宿的地方。誰知班機抵達後,發現機場人山人海,除了吵雜,空氣也不好,我擔心器材會遺失,所以建議沈老師還是找個地方住宿比較安全,剛好有攬客的車子就上車了。

沈老師跟司機說要到市區找旅館住,結果司機竟然把我們載到一家類似旅行社的地方,剛開始我們以為到了旅館,後來才發現不對勁,因為對方一直跟我們介紹旅遊行程。我們堅決表明只待在德里,但對方似乎不能理解和接受,也不願意讓我們離開,僵持了一段時間,最後解決方式就是由他們幫我們找住的地方,一晚要價記得是五十元美金(約三千多盧比),才順利脫困。印象中,車子開了許久才到住宿的旅館,結果隔天早上發現是司機繞遠路,因為昨晚那家旅行社就在旁邊不遠處。於是,第二天我們另外找了間旅館,等級相彷,但住宿費竟然不到兩百盧比。

↑印度城市裡的黑鳶。

接下來幾天在市區觀察黑鳶。印度人口真的很多,而且好像都沒事做一樣,對我們很好奇,尤其是小孩子,每當我們在一個地方停下來看黑鳶,馬上圍過來一堆人,小孩子一直伸手要錢,還會伸手到我們的口袋拿東西,有次一個空寶特瓶就這樣被幾個小孩搶走。有鑑於這個經驗,有一天沈老師想要做全天候觀察,為了避免受干擾,於是商請一位後來認識的三輪車司機幫忙,找到一棟樓房的頂樓。本以為可以寧靜地觀察,想不到沒多久每棟建築物頂樓開始出現人潮,雖然大部分的人只是對我們好奇、遠遠地看,但還是有人越過一棟一棟建築,來看我們在做什麼。

電影夢

把《老鷹想飛》從紀錄片變成電影的過程,也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沈老師願意從幕後現身幕前,我們也收集了很多相關資料,但影片在戲院上映必須有一筆將近兩百萬元的行銷費用,龐大的製作費沒有立即得到夥伴認同,只得暫時擺下,但我還是不死心,繼續朝電影的製作方式進行後製作,像是為了得到更好的影像品質,我們把16mm底片委請後製公司逐格掃描成數位影像,這部分就花費了贊助經費的四分之一。

最關鍵的轉捩點是當我們完成五十分鐘影片初剪,準備向主要贊助公司報告進度時,影片總策劃終於認同電影製作的方向,這才終於如願以償。不過,當下雖然高興,所需經費仍是大問題,所幸隨後得到文化部補助以及一個基金會的贊助,電影夢才真正實現。

豐收的成果

《老鷹想飛》影片自從上映後,獲得很大迴響,除了沈振中老師投注二十年研究觀察的精神令人感動外,林惠珊突如其來的發現也引發我們的省思。今(2016)年2月,我們接受邀請到美國波士頓分享時,塔芙茨醫學院董事、比翼醫療基金創始合夥人何淑圭就說:「1962年美國作家瑞秋‧卡森出版《寂靜的春天》一書,提醒世人重視DDT對環境所產生的危害,相隔五十幾年,《老鷹想飛》就像台灣版的《寂靜的春天》,同樣提醒世人,應該重視人類對農藥的過度依賴,所產生危害環境及人類健康的問題。」

除了在戲院上映之外,我們也希望能夠讓偏鄉民眾看到《老鷹想飛》,所以台灣猛禽研究會提出到偏鄉放映電影的想法,這個計劃很快獲得幾家企業支持。特別是台北市大屯國小二年級陳冠聿小朋友,他看完《老鷹想飛》之後對黑鳶的生存困境感到很難過,於是寫了封信,透過學校寄給鴻海集團董事長郭台銘,希望郭董事長能對黑鳶伸出援手。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舉動,竟然真的讓郭董事長感動,所以現在全台灣三千七百所國中小學,都有公播版的DVD,希望環境教育能藉此機會從小扎根。

……(文未完,請見2016年9月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