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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裡一天晚上,我在國父紀念館散步。晚秋時節,溽暑盡去,于右任銅像前兩側的桂花樹飄來陣陣清香。翠湖的繞湖步道上有快步運動的,也有結伴坐在木凳上切切私語的。跨湖有曲橋,橋欄有燈,湖水映著燈光,別有一種景致。正邊走邊看時,突然一對年輕人攔在面前:是瀚聖:和美玉。他們怎麼會一起在這裡出現?我有些意外。

「仲叔,對不起,嚇你一跳。我們先到府上,說你來這邊散步,所以我們就找過來了。」

「你們兩人怎麼…?」我沒有說的話是:「你們不是分手了嗎?」內人離我先返天家後,幾年來我就不再為人證婚了。他們倆是我證婚的最後一對。兩人都參加教會詩班服事,彼此相好,大家都祝福他們。沒想到一年前兩人居然離婚了,我還很為他們嗟歎了好一陣子。

「仲叔,我們當時結婚,是你為我們證的婚,給我們祝福,去年我們離婚,想必你很關心。現在我們和好了,特別專程跑來告訴你,好叫你放心。」

「慢來,慢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你們得詳細地告訴我:當初為甚麼要離婚,現在怎麼又復合了呢?-我當然是高興你們復合的。」我們在翠湖旁一家露天的咖啡店坐定後,瀚聖就先開口說他當時願意離婚的理由。

「仲叔,你知道我在電子公司工作,有時做到晚上九點過後才能下班。可是我忙了一天回家,美玉常常不在家,電鍋裡沒有保溫的飯菜,髒衣服幾天也都沒洗,我跟她說了好多次都沒用。別人笑我是結了婚的單身漢,這種情況我實在有些不滿。美玉也對我和我父母有些意見。終於有一天為了一樁小事吵起來,她說不如離婚好了,我就同意了。」

「就這樣簡單?美玉,妳呢?」

「仲叔,我也在一家廣告設計公司工作,也常常加班到很晚。有時加班完了同事拉去宵夜,我也不能說不去。他就怪我不管家,不顧他的辛苦。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為甚麼要我一個人管?以前白天他再忙也會打一通電話來,現在結了婚就不甩我了,我何嘗不感覺他不管我?

「再說,他媽媽每次見面總問我有沒有懷孕,給我有很大的壓力。我出社會做事不久,剛剛被主管肯定,交給我許多廣告企劃案,我現在怎麼能有孩子?況且,要有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我點點頭:「你們的問題就是典型的雙薪家庭問題。雙方都為工作忙碌,結果家倒像旅館,只是晚上回來睡覺的地方。可是又不如旅館,旅館畢竟有人幫你整理房間、洗滌衣物。再說兩人都忙,一時哪裡顧到『無後為大』的事,這又與上一代的希望不合。-你們以後又怎麼解決了這些難題,合好了呢?」

瀚聖說:「這要感謝仲叔了。」

「感謝我?我做了甚麼?」

「一個月前我讀到仲叔的一篇文章,談婚姻的問題,有幾句話給我很大的提醒。你說:『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卻是愛情的考驗;婚前的山盟海誓,在婚後遇見實際的難題便是挑戰。如果雙方真心相愛,便該本著忍耐包容的精神,調整自己的心態,共商對策,把婚姻和家庭擺在首位,才能維持婚姻的穩定與幸福。』這實在就是我們分手的癥結。我把你的文章傳給美玉,問她願否重新來過,她同意了,於是我們重新辦了結婚登記,又在一起了。」

美玉接著說:「我跟瀚聖討論結果,我們兩人如果仍然同時上班從早忙到晚,那麼問題仍在。他的工作沒有彈性,我的工作就可以商量。我向主管說明苦衷,他同意以按件計酬方式,讓我在家裡做,不必上班。這樣我就可以兼顧家事,就是有了孩子也可照顧,雖然收入少了,但時間多了。翰聖的收入也足夠用,他願意把薪水全部交給我處裡。也答應有空時分擔家務。仲叔,你看我們這樣的離合是否有些兒戲?」

「不,」我說,「你們當時的分手固然是衝動了些,但事後能夠冷靜地共同面對難處,尋求解決之道,重新開始,證明你們是真的彼此相愛,也比以前成熟。我恭喜你們,也再一次祝福你們。」

他們感謝著離去,月光不知何時驅開雲層,透過枝葉,印了一地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