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海道，少不了要泡湯，日本文化嘛！人都到了，怎能不體驗一下呢？不過，住進了溫泉旅館，換上了日式袍子，真的要掀開那寫著「女湯」的布簾走進去，還真不太容易。抱著一定要嚐嚐是什麼滋味的心情，硬著頭皮去經驗，嗯！很有意思噢！

　旅行社安排的都是頗具歷史的老溫泉旅館，所以很受日本人喜愛，每一家泡湯的人絕大多數是日本人。在幾次經驗中，走入了「女湯」的地界，先進入的一定是換衣服的地方，一個個的置物櫃或置物籃等在那兒，要每個進入的人自行將身上衣物全數脫光。在台灣的經驗，總有幾間更衣室給些個不習慣公開寬衣解帶的人使用，在日本完全沒有。大夥就在眾目睽睽下脫除衣物，說是眾目睽睽，其實，並沒有被人看的感覺，即使是與人四目相接，由對方怡然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任何不自在，反倒凸顯了自己原本彆扭的心態。

　之後，拿著小毛巾進入的是沖洗室。這個空間未必一定獨立存在，有時與湯池在同一個空間內。基本上，這兒的佈局是大同小異，隔出一個個空間，每個空間內有冷、熱水龍頭、蓮蓬頭、一個小臉盆、一個小板凳及洗髮精、沐浴乳，每個人坐下慢慢洗。在台灣的沖洗室，大部分是個高高的蓮蓬頭，水自上而下，沖沖了事。哪會坐在水龍頭面前慢慢搓洗？就算身上有些陳污納垢，也不好當著人前細細搓，慢慢洗啊！

　所以一開始，真不習慣，坐在小板凳上如坐針氈，就想沖兩下了事。不過，暗中瞟一下別人，都好自在哪！不僅沖洗，幾乎每個人都很細心的「搓」洗，而且會用毛巾用力擦洗。甚至，有人相互洗背，不是隨便抹點沐浴乳、沖沖水就算了，而是在對方的背上一點點的搓洗，把對方的背弄得發紅，彼此似乎都很享受，畢竟靠自己洗背，是不可能如此徹底的吧！不論自己洗或相互洗，她們還會彼此聊天，我聽不懂她們談的內容，但感覺上似乎就是一般的話家常，間雜著淺笑，充滿水氣的沖洗室有種說不出的祥和感。

　沖洗完之後，當然就入湯啦！有一次住的旅館除了室內湯池之外，還有室外湯池，池上雖有開放性棚子遮蔽，但置身池中，除享受泡在溫度適宜、水質滑潤湯水中的愉悅外，仰頭一望，繁星點點正在眨眼，陣陣清風拂面，給人一種超恬靜的享受。同池中幾個日本中年婦女，圍成一小圈，輕聲的聊天，臉上散發出極度的悠閒與放鬆，邊泡邊撥弄水波，或以手掬水往肩臂上潑灑，展現出一派自在。縮在角落中的我，也頓感全身舒暢，緊繃的心一下子全然放鬆下來。

　我不禁啞然失笑！過往泡湯總讓我懸著顆心沒法真正放鬆自己，到底為什麼？因為要在別人面前裸露嗎？是不好意思還是怕被比較？人在伊甸園的時候，原本是赤身露體安然自在的，因為亞當、夏娃吃了不該吃的果子，所以才知道自己赤身露體、才懂得拿葉子編裙子遮掩私處。身為亞當、夏娃後裔的我們，自然早知道什麼是赤身露體，懂得穿衣打扮，但在上帝起初的創造中，人不需要穿衣，身體的一切部位都可與大自然的種種親蜜碰觸的，上帝如此創造，必有其原因吧！當我們的腳踏在土地上，肌膚裸露在微風中、泡在清泉裡的時刻，不都帶給我們一種本能的悸動嗎？那種悸動是我們穿上衣著無法感受到的，其實，我們需要有機會在大自然中與祂親蜜接觸，是不？想到日本人泡湯的一派自在，突然覺得是否他們多了份反璞歸真的精神呢？看著天上調皮的星星眨著眼睛，我想，以後真應多泡泡露天湯、融在自然中，享受真正的放鬆與自在呢！

（作者金明瑋原發表於宇宙光雜誌90年10月號）

後記：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泡湯，我喜歡，但總少了份日本人的那種輕鬆怡然，如果要跟認識的朋友一起寬衣解帶去享受泡湯，對我可能是一大考驗呢！真不習慣，感覺就是奇怪，你看，有一些潛在的東西影響我吧？不過，我真心覺得，人與大自然親密接觸時，是最滿足愉悅自在的時刻，不過，最好還是隱密一點，是不是？(2005.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