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聖誕節前，我有機會到土城少年觀護所參加他們的聖誕特別聚會，會中除了有伊甸殘障福利基金會的一些朋友精采演出之外，還有該會創辦人劉俠女士的短講，短短的講詞，留給我極深刻的印象。

    首先她提出一個問題︰「我為什麼來到這裡？」原因是她認為殘障者和更生者有很大的共同點，前者是身體上有障礙，後者是心理、品行、行為上有障礙。這兩種人同樣會被社會忽視、不被接納，於是生活在自卑和陰暗裡。

    她以自己為例，從十二歲開始就漸漸不能走路，關節一個個壞死，以致吃口硬麵包都不行，每天只能把自己禁錮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裡，幾十年都不能好好的出來。偶爾有人把她推出來看看藍天、白雲，享受一下清風的吹拂，她就高興得不得了，覺得︰「哇，終於可以出來『放風』了」。基本上，她和所有在座的朋友一樣，是個被關在牢裡的人。

    她曾經擁有的房間只有二坪多大小，有個窗但面對的是隔鄰的牆，只可以看到幾吋天空，所以她每天就仔細的觀察那幾吋天，看看是晴、是陰；因為房間陰暗，不只是每天要開燈，濕氣還特別重，牆上常常會冒水滴；在那個小房間裡，她住了十七年。

    有一次，一位長輩看到她的房間就說︰
    「妳住在這麼小的房間裡，只看到一小片天，簡直就像個井底之蛙，妳怎麼會快樂呢？」

    當時，她的妹妹在旁邊，馬上接口說︰

    「因為上帝在這一小片天裡啊！」

    在劉女士的體驗中，她妹妹的答案非常真實。她覺得環境可以把我們圍住，命運可以把我們困住，但只要我們心底有與上帝同在的一片天，那麼即使肉眼能見的天地很狹窄，也可以擁有無限寬廣的心靈。

    「你們可能很快就可以出去，但絕不表示出去就能自由。」她這麼告訴在座的少年朋友。因為她知道，在成人的世界裡，很多人都生活在看不見的牢房裡，而得不到絲毫自由。譬如她有個朋友好賭，賭掉了工作、房子，甚至連兒女都要賠掉了，但卻怎麼也戒不掉，他曾痛苦的要他太太把他捆起來，因為他管不了自己，可是他還是逃不出賭的牢獄，受它轄制。

    另一位朋友好酒，不喝就會全身發抖，生活的重心就是如何找酒喝；另外有些人可能是受到情慾的牽制、名利的牽制……總是活得不自由，受限在某一個框框裡，想擺脫都擺脫不掉，這樣的狀況和關在牢房裡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比關在有形的牢裡更痛苦。

    「如果我們不能從生命的最深處活出平安、喜樂，不管到那裡都像在牢裡。」這是劉女士的結論。

    雖然這段話是針對關在牢裡的年輕孩子說的，但何嘗不是對我們每個人都有用呢？或許，我們擁有健全的身體，能夠自由的活動，不受任何限制，但是，我們擁有自由的心靈嗎？肉體雖然不在牢中，但是否有個心牢使我們不能暢快、順意、自由地生活呢？打開心牢的鑰匙又在那裡呢？

　　　　　　　　　                    （作者金明瑋原發表於宇宙光雜誌78年2月號）

後記：劉俠姐離世已經好幾年了，但她當年短講的風采似乎還存在我的腦海中，深刻難忘。是啊！多少人活在心牢裡呢？我們願不願意打開心牢的門呢？在這不穩定的多變世代裡，我們是不是要常常讓自己安靜自省一下，看看我們的生命是否活得平安喜樂，想想，自己是否願意脫離心牢的桎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