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要趕赴一個約會,匆匆忙忙的跳上輛計程車,坐定,才發覺滿車酒氣,想下車,卻聽到一口標準、音色極悅耳的聲音︰「小姐,去那兒?」
我打消了換車的念頭,告訴了他我的目的地。看見方向盤旁掛了張兩個小孩的合照,相片中兩個孩子精靈慧黠,非常可愛,順口問了句︰「你的孩子嗎?」
「啊!一個七歲、一個四歲,一男一女,我正要去褓姆家接他們。」
聊到孩子,他不禁眉飛色舞。告訴我他們多皮,尤其是小女兒多霸道,怎麼打哥哥……,言語之間,流露出的是濃濃的愛。談說之間,他提到前晚他沒接孩子回家,因為自己喝醉了。
「你愛喝酒啊?」我明知故問。
「是啊!」他順手一摸,就拿起一罐啤酒。
「一天二十四小時,只要醒著,就得喝。」
「這樣開車不是很危險?」
「放心,開車的時候我不醉。可是,我很少開車,妳是我今天載的第三個客人。」
「你其他時間做別的事?」我好奇的問。
「沒有啊!喝酒。妳看,我都酒精中毒了。」他舉起雙微顫的手說。
「怎麼不戒呢?」我衝口而出。
「戒?」他冷笑道︰「不可能啦!從小就喝,三十幾年了,戒不掉啦!沒辦法了!」
「試試看!」我介紹不以藥物戒毒的晨曦會,想介紹他去那兒。話沒說完,他就說︰
「別跟我說戒了。妳看,我媽金牌都打了,我戒過,沒用。」他由口袋摸索出一個皮夾,從裏面掏出了一面金牌,上面清楚的兩個大字「戒酒」。
我召集入伍的時候,我媽給我打了這個牌子,要我一定戒酒,戒了八個月,還是不行。妳說,還有什麼用?
閃亮的金牌在晃動著,那一對可愛孩子的照片靜靜的安放在前面,我的腦中瞬間閃過許許多多畫面,傷心老母的面容、擺脫不了酒癮的掙扎心靈、受創的孩子、愛恨交雜的妻子……,一時之間活生生的盤踞腦際。
「你不痛苦嗎?」我竟不自覺的說了句像「台詞」的話。
「痛苦?」他又冷笑了一聲。
「醒著壓力那麼大,像我這樣也不錯!」
眼見就到目的地,我無法多說,想向他要個通訊地址,給他晨曦會的資料,他不肯︰「沒有用,別費心啦!」
下車前,我不禁再說︰「再試試,戒掉吧!」
「謝謝妳!」我下了車,他探出頭來說。
目送他的車子離開,心頭好痛。
那是一個多麼痛苦的心靈啊!「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使徒保羅對人性深刻剖析的話語又再次呈現,只是同在生命旅途中奔跑的我,能對這樣一位偶爾碰上的人做些什麼呢?
(作者金明瑋原發表於宇宙光雜誌80年2月號)
後記:其實,就算不是偶爾碰到,對這樣的朋友所能做的也是有限啊!不過,我始終相信:人的盡頭是神的起頭,在人都束手無策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上帝的恩手永遠向人開啟,祂的能力永遠等著人向祂支取。(2005.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