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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很特別,在我還不到十歲,甚麼都不懂的時候,就讓我在漢口接觸到教會,記得當時在教會拿到一些卡片,卡片上有圖畫,後面有文字,圖畫有些還是彩色的,在那個年代很少有彩色的圖畫,所以我就把它收集起來,有一些就給了我哥哥,我哥哥也因為這個緣故初次接觸基督教。

我爸爸是軍人,從小我們就跟著爸媽到處流蕩,從日本打仗開始,經歷戰亂,然後又經歷國共對抗,以後到台灣,在這段戰亂不堪的日子,我們經歷戰爭死亡、貧窮,讀書也不穩定,小學讀遍了大江南北,到了台灣還是在讀小學四年級。

調皮搗蛋翹課逃學

來到台灣以後,我住在空軍眷村,讀空軍子弟小學,那時候的老師多半來自中國大陸,鄉音南腔北調,主要語言是四川話,到小學六年級才學ㄅㄆㄇㄈ。到了初中時期,由於語言文化的適應問題,我的生活過得亂七八糟,可以說是典型的叛逆失落,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活得不像一個人,自己也很討厭自己,但是沒有辦法,就好像保羅所說的「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離這取死的身體。」表面上看起來,我調皮搗蛋好像什麼事都敢做,事實上心裡慌亂;有時候好像很勇敢,什麼都不怕,其實心裏什麼都在怕,這讓我常常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也糊里糊塗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誰?臺灣是個什麼地方?大陸是個什麼地方?更搞不清楚人為什麼活著?生命的意義是什麼?越不知道就越不想上課,一幫朋友常常一起翹課,每天打籃球、結幫打架,可是心裡卻又很明白自己這樣混下去一定完蛋,越是覺得不該如此,但是每次還是如此,我的初中是在青春叛逆期中走完的。

上帝尋找失落的我

一九五四年初中畢業,我考取了高中,但是和我一起混的朋友都沒考取,所以被家人禁足關在家裡讀書,忽然間我變得沒地方去,也沒有人交往了,我不知道該幹什麼?有一天我的妹妹告訴我:「哥,我們村子路邊上那間教堂在辦兒童聖經學校,你要不要去?」以我一個初中時期,調皮搗蛋翹課逃學的人,居然就去了,大概是聯想到小時候在漢口去過教會,也就莫名其妙的跟著去了。

沒想到一個星期的聖經學校,我竟然沒有翹課,每天都去上課,還參加背聖經比賽,榮獲第一名。完了以後,有一個弟兄告訴我說,有一個青年班比較適合我,我居然也去了。後來,我在那裡認識了一群主內好友,像鄭家常、朱樂華……到現在還是很好,我們常常一起讀聖經、背聖經,參加聚會唱聖詩,有時一唱就是一個下午。當時教會中的青年助道會也有很多訓練課程:講道練習、祈禱班等,上帝一路帶領,在團契裏一步一步成長,我的心裏火熱認定信仰,覺得自己是個奉獻給主的人,將來要服事主。至於高中時期,我為何會進入教會,成為一個熱心的基督徒,我怎麼想也想不出原因何在。誠如聖經所言:「不是我們愛上帝,乃是上帝愛我們。」祂要尋找拯救失喪的人,叫他們得著豐盛的生命,這一切都是上帝做成的奇妙工作。

記得初信主時,有位傳教士常常利用中午,在教會附近的女子商業學校開英文查經班和英文教學,她要我們參與服事,我們也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答應了她。她先教我們唱英文歌,然後要我們去領唱。我讀書的學校離那個學校很遠,常常需長途跋涉騎著腳踏車到那裡教唱,然後再騎腳踏車回去學校上課,我卻樂此不疲。

決志信主

一九五四年暑假後我進入高中,那時候我已經參加青年團契,有次教會辦佈道會我去參加,當天講道很扎我的心,最後講員呼召,我就舉手,但為什麼舉手我不知道,之後就有位弟兄來跟我談道,他打開聖經,翻到約翰福音第一章12節:「凡接待祂的,就是信祂名的人,祂就賜給祂權柄作神的兒女。」叫我讀一遍,然後問我說:「你願不願意接待耶穌,只要一接待,你就有權柄作神的兒女。」他又問我知不知道耶穌是誰,我說:「我不知道耶穌是誰啊?」他翻開馬太福音一章21節:「你要給祂起名叫耶穌,因為祂要將祂自己的百姓從罪惡中救出來。」原來耶穌的意思就是可以把我從罪惡中救出來。我深深覺得我就是陷在罪惡中,在罪裏面掙扎,卻一點用也沒有,因為我已經掙扎很久了,我也知道我那樣走下去一定會完蛋,但是我沒辦法。那天晚上我深切感到我需要被救,所以我回答說:「我要耶穌,我接受耶穌。」他對我說:「感謝主!這樣你就有權柄作神的兒女了!」他講完,就帶著我跪下來禱告,那是我對上帝認罪禱告的經歷,從此以後,我雖然常有軟弱失敗,但我知道,我有權柄作神的兒女,我「是」上帝的兒女,我還怕什麼呢?

認罪禱告與溺水經驗

我天生就叛逆,談到少年時期認罪的禱告,我想起小時候溺水的往事。記得有一次老師跟我們說,後面有個池塘,不可以到那個地方去,那邊很危險,老師越說不准去,我就越想去,去看看那是什麼?所以一下課我們就去了,不只去了,還去試試那個池塘究竟有多深有多淺,那時我心裏想,沒什麼了不起,反正我試,慢慢試,試到不行我再回來就好了,而且我會悶水,悶了水,再站起來就好啦!結果就一步步試,竟一腳踩空,趴──人就摔下去了,那是個爛池塘,一摔下去,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拚命掙扎,希望能夠踩到底,或抓到什麼東西,結果沒有,踩不到底也抓不到任何東西,一掙扎,頭就冒出來,為了要換氣,就─「啊」─,這一張口,水就進來,為了把水吐出去,就「啊─噗赤─」「啊─噗赤─」的想把水吐出去,聽起來好像在拚命的說「啊─不吃」,可是每叫一次「啊─不吃」結果就喝下一大口又髒又臭的水,就跟我們犯罪一樣,每次發誓說不幹了,結果下次還是去做,一點辦法都沒有,越陷越深。

我的同學在岸上看,覺得林治平好像很會演戲,演得好像真的一樣,後來有人看到我不對了,幾個會游泳的趕緊跳下水救我,可能是怕我亂抓,所以先圍著我狠k,打昏了然後把我拖上岸。被救上來以後,他們把石頭壓在我的肚子上,讓我裏面的水吐出來,雖然很狼狽,但我就是這樣活過來了。我覺得這個事件,就像我得救的經驗一樣,一個犯罪的人,就像溺水的人,他沒有辦法自己掙扎,越掙扎越慌,越說不吃就越是喝下去;被救上來也不好看。老實說認罪,或者悔改的路,是一條不舒服的路,得放下自己的尊嚴、放下自己的驕傲。

我自己信主得救的經驗就是如此。

福音種子

說到我信主的經過,跟我哥哥信主也有很大的關係。

他是在念大學時信主,當時他讀台大,為了學英文,逛到台大對面的青年歸主,也就是今日校園團契所在的那個地方,因為這個緣故,他開始接觸教會。之後他又想起我這個弟弟小時候曾經送給他的卡片,覺得好像上帝在當中連結,以後他就信主了,信主前後判若兩人。

初念大學時,他第一年回家,就在我爸爸面前抽菸,我爸爸非常生氣,那時我讀初中,聽見我爸爸罵我哥哥抽菸,覺得很荒唐,如果抽菸真的不好,爸爸自己為什麼抽?況且小小的我也常常躲在廁所裏抽。可是第二年他回來,就變成另一個人了,不但如此,還跟我傳福音,有一天晚上他帶我到院子裏,跟我講天上的星星有多麼偉大,等於在講上帝的創造,當時我覺得信耶穌也不錯。

那時青年歸主每年都辦籃球營、辦音樂會,希望向年輕人傳福音。有一年他們去我念初中的學校表演,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對兄弟來吹喇叭,一個吹小喇叭,一個吹伸縮喇叭,我們覺得好新奇,喇叭怎麼可以這樣吹,而且吹得很好聽。

為什麼我對福音預工有負擔,如今回想,我覺得是很有道理的。當年吹喇叭的兩個兄弟很可愛,還有歸主隊的籃球也實在打得很好,那些印象一直擺在我心裏,當時不一定有它的效果,但是印象都是正面的、陽光的,那幾個因素,讓福音的種子存在我心中。

受洗成為基督徒

一九五五年復活節我受洗成為基督徒,加入教會後發現是另外一個世界,上帝在我周遭也預備了一些基督徒老師,包括我的高中導師朱文泰先生,他的見證深深影響了我。之後就開始用功讀書,認真服事,受洗後我一直留在台南浸信會,直到我高中畢業,然後到台北念書。

大學時期我都在許昌街團契和校園團契,校園團契有很多活動:夏令營、佈道會等,讀大一時,一進校園團契,我們就參與籌辦第一屆大

大學時期巡迴佈道與服事

那時我們都只是大一大二的學生,滿懷熱心事奉,安排一切:組成佈道團,舉行正式聚會,在佈道會中講道,回想起來都不是我們能力所能承擔,然而在神的恩典帶領下,竟然被硬逼著做出很多事奉工作,在這些事工裏面,接觸的教會也越來越多。當時許昌街團契的輔導是張明哲教授(我們尊稱他張伯伯),起初他不贊成我們去校園團契,覺得我們應該專心參與教會服事,可是我們這批人雖然分別在不同教會,但大家都是好朋友,況且校園團契的工作也很有意義、很有價值,所以我們還是常常去校園團契服事。感謝主,後來在艾得理牧師的帶領下,張伯伯也全力投入校園及教會的服事,這也奠定了今後我們這批人在機構,及教會中一直維持雙重身分的服事模式。

那時我們組成佈道團,巡迴中南部佈道,都是在張伯伯監督下,由我們承擔所有的工作,包括當講員在內,所以我們很年輕的時候就出來講道。許昌街教會有一段時間是擁有最多講員的地方,一方面有老一輩的吳勇長老、張明哲伯伯,他們是全世界都知道的講員,在他們底下的我們這些小蘿蔔頭也就水漲船高,漸漸變成青年聚會的講員了。那個時期台灣很多營會,因為蜀中無大將,我們便有了許多講台操練的機會,神的恩典實在很奇妙。

過去台灣由吳勇長老牧養的地方教會,各地堂會彼此間的連結很緊密,屬靈關係也很密切,全台各相關堂會的青年學子一但到台北來念大學,都會到許昌街教會聚會,因此,許昌街青年團契的青年就越來越多,我們也就自然而然地就成為團契的輔導,一面唸書一面在教會服事。

信仰中的迷思與洞見

其實,從高中信主直至大學時期,我在教會服事,雖然很熱心,但是在我心裏,許多信仰上有關理性的問題仍然一個都沒有解決,我的人好像分成兩半,一半是在學校上課時,我是學生,我覺得科學萬能、人定勝天……;我覺得天主教時期教會迫害天文學家、迫害科學家,還有進化論,人是猴子變的,我心裏也覺得那是真的,老師怎麼講我就怎麼聽,因為那是老師講的;但另外一方面,我去到教會裏面我很快樂,我跟一些基督徒在一起大家唱歌,覺得很甜蜜,我覺得那也是真的,兩個都是真,但其實兩個真是相違背,可是我也沒辦法。我想,這是後來我之所以會關心文化歷史,會發展講「全人」宣教理念一個很大的緣故。

越深入教會的事奉,我慢慢覺得,教會似乎面臨一個很大的問題,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許多人在教會裡是基督徒,然而在他的公司裏,在他的專業、職業上卻似乎不是基督徒,也就是一些基督徒不可以有的思想,不可以做的事情,他也照樣有照樣做。在他的觀念裏,會覺得活在這個社會上,大家都是這樣,也沒怎麼壞,因為大家都一樣嘛。但是,聖經自有聖經的一套原則,是不會改變的,今天我們把生命分開來,一是在教會內的,一是在教會外的,活在兩個不同的價值體系中,我們就安於兩面,到教會就說要追求屬靈的福氣,習慣的是教會採用的一套符號系統,可能是一套唱歌方式,敬拜讚美的動作,讓人很high;可是走出教會以後,生活習慣卻是跟一般世人一樣。這種基督徒只會活在一連串的屬靈符號系統中,卻很少進到屬靈的、真實的生命理念中,這是我後來越來越深的感觸。

我在高中的時候也是如此,一方面流著眼淚要奉獻給主一生一世,但是另外一方面,我還是有我的困難問題,我還是像一般人一樣,活在世俗的價值理念中,行事為人仍然與世人沒有差別,因為我跟他們活在同樣的文化社會理念中。這些尖銳的問題,我從不敢去碰它,覺得那些問題,教會裏也沒有人會,沒有人能理解,而且覺得如果碰它就是不屬靈,但是雖然我覺得不屬靈,可是它還是在那裏並沒有消失,也永遠不會消失,有時候心裏矛盾,不禁會想,怎麼樣才能做一個真的基督徒、好的基督徒,因為世俗的價值觀與道德觀,跟我們的基督教信仰是有衝突的。面對這些問題,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之所以越來越關心福音信仰與文化的關係,也是從這些感觸開始發展延伸的。